散文內容
陌生的村莊,陌生的人群抄,陌生的混雜牲畜味道的氣息。
黝黑的面龐自,粗糙的雙手,一雙雙歷經歲月洗禮的眼睛互,滄桑,精明動。
這是我闊別十年的故鄉。
瘦削得令人心驚,愚昧而悲涼。十年前模糊的面孔,已刻滿刀砍斧斫的痕跡。所幸,沒看見斑白的雙鬢。
窗外夏日沉悶的月,飯旁凌亂赤裸的腳,屋裡沉悶而壓抑的吐息。我置身其中,仿佛一個局外人,不僅僅是不適應。
他們喝著、笑著、嚷著,依稀如記憶中那般鮮明,卻又無聲地哭泣,望著我嘆息。我只得扯起嘴角,不用想便知那微笑該是怎樣僵硬。
一群雙眼迷濛的男人,或沉默,或發怔,或嘶吼,像油彩畫裡靜默的物象,又像浮世繪中百態的眾生。這是另一個世界,一個失落的世界,一個被我遺忘了十年的世界。
五叔高舉著杯子,扯著我的胳膊,以一種大徹大悟的姿態叫喊道:“什麼是人生?我告訴你,年輕時有個好父母,成年了有個好對象,老了老了有雙好兒女。這就再好不過、再好不過的一輩子……”說到最後,竟帶了幾絲哽咽。我有一瞬間的怔愣,再看那一群人,卻是另一番模樣了。
這是我五叔理想的人生,或許,這就是,最真實的人生。比起他們,我終究無法理解在那近乎愚昧的樸實背後,有著多少的辛酸和憧憬。
那位早被埋沒在時間洪流中的阿姨,用過來人的口吻嘆息著:“女人啊,哪用得著那么能耐。混個差不多,再找個好男人,還求什麼?沒那么太厲害的女人,就算有,也得是背後……”說到這,她笑了,眼角擠出詭秘飄忽的弧度。我想要說些什麼,最後卻只是沉默。
那些理想,被賤賣的,被毀卻的,被否定的。在最開始的時候,誰都相信一定可以實現。那時,以為可以改變的是世界,結果到最後能夠改變的只有自己。
我太清楚,世俗的強大,現實的殘酷。所以,磨掉爪牙,把銳氣藏在心底,發霉,腐爛,消散——儘管不甘。
我忽然尋到了自己的根,亦或是說,我所紮根的那片土壤。她貧瘠卻又充滿激情,盛產愚昧,同時孕育生機。
我無比清楚地認識到,我爸爸屬於那裡,無論浪跡何方,他骨子裡烙下的印記總是那么鮮明。
夜色里空房黑洞洞的眼睛,一條黑狗飛奔留下的殘影,寂靜深夜裡的一聲嘆息。
這就是我,闊別十年的土地……
昨天去上墳。開車走了很遠的路,曲曲折折地,拐到了一片綠油油的草地里,前方幾棵繁盛的楊樹站成一排,彎下了他們年邁的背脊。低矮的五個土包里,沉睡著我的祖祖輩輩。他們的血肉之軀在這一方土地里交融,深深紮根,成為遠方遊子永遠的眷戀……
創作背景
十年歸來,昔日的玩伴們見個面,也只是面面相覷,既陌生,又熟悉。他們有的早已嫁人娶妻,甚至有了孩子。即便還在讀書的,也早早地褪去青澀,洗衣、做飯、餵豬、鋤地,幾乎樣樣精通。舉手投足散發出的世故老到,混雜著那種與生俱來的質樸,糅成一種令人迷惑的魅力。這是城市裡夥伴們很難擁有的。
上墳之前,天氣晴朗。可燒冥幣時,竟下起了暴雨。我只能脫下外套罩住火,其中種種驚險且不提。當跪在那裡,頭觸地的那一刻,有什麼溫溫熱熱的東西順著雨水划過了嘴角。我回來了,爺爺,奶奶,太爺爺,太奶奶……
那么猛烈的雨水,是不是在天上的他們,無聲地流淚,驕傲地哭泣。
等到擺完供品,人已經是個落湯雞了。偏偏雨停了,暖暖的陽光,清新的空氣,我沐浴其中,心中一片亮堂。
大爺曾說家裡的墳是看過風水的,我對這種迷信定然是不屑的。可現在卻是無端升起一股敬畏之意,為了祖祖輩輩駐守在這裡的親人們。
大爺家的狗終於對我放下了敵意,那隻大貓仍然在舔舐這小貓咪,小貓窩在媽媽的懷裡,彎彎的眼睛,像笑意。
我也笑了,然後起身去趕雞…
作者簡介
邊瓊,筆名水波依詩,詩人、作家,1995年12月07日出生於內蒙古烏蘭察布市,中國藥科大學在讀。